云中谁寄锦书来

宅鱼吧 8天前 18

写信这件事总让我想起三部作品:《查令十字街84号》《朱生豪情书》《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》。我会惊叹书信往来也能汇编成一本书,感叹“莫道缘逢偶,信知梦有痕”的爱恋,感慨一个女人一生迷恋他,但他却从不知情。听说李健的《传奇》就是阅读茨威格的这篇小说后创作的。
如果有信件来往,写信或许是这样的。要是看重一个人,就写信给他,因为你想真诚地呼唤他。那么提笔的这一刻,你就会发现,现在需要真正审视你们之间的关系,够不够格叫对方“亲爱的”,或者礼貌起见“敬爱的”,或者尺度恰当“尊敬的”。这样的问题,方鸿渐也曾遇到,他觉得“文言的信语气太生分,白话信的语气容易变成讨人厌的亲热,只有英文信容许他坦白地写‘我亲爱的唐小姐’、‘你的极虔诚的方鸿渐’。”仅开头便可看出,这真是一种繁复的交流方式。
但有门槛,才会认真对待。相比及时讯息虽然方便,但随性且碎片化,有时还言之无物,不着重点,丢失逻辑。由此看,写信格式的限制实在不算什么,反而能帮助你井井有条地组织表达所想,让人快速明了。而落款时的祝愿,须转行再转行,空格再顶格,仿佛是缓慢而有节奏的不舍,像是一唱一叹的告别,绵绵不绝,难舍难别。
那收信或许会变成这样。惦念着你的来信,一个旭日继着一个夕阳,一帆云继着一帆云,一片树叶继着一片树叶,仍未等到云中锦书。直到不期而遇,匆匆展开:“见字如面”。仿佛天涯千里骤然缩成促膝的一寸。你的面庞渐渐清晰,你的声音喃喃耳畔......“顺颂时祺”,今夜,我们也曾拥有过一支共剪的烛光。
第一次写信这样的东西,好像是小学学校组织的活动,母亲节给妈妈写明信片。具体内容早已忘却,但仍记得那次放学后,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,一笔一画地描着点缀的图案。仿佛给朝夕相处的人写信,就显得矫情了;但我妈收到学校帮寄的信后喜出望外,就算是肉麻的话也没说什么。(好像没有落款,收到的是另一个同学的,当时还以为学校是错开寄的。)
初中时外教留了电子邮箱,给他写过两次,也收到了回复。当时的话现在看来倒也好笑,套用了不少中规中矩的应试模板,没有什么连接词,像是想到哪说到哪,还有时不时的语法错误。但仍值得回味,毕竟得到了回信,丢出去的石子有了声音。
后面就没怎么写了,直到高三,有位网友说要给我写信,才有了新的认识。真正寄了信才知道邮资一般要一块二,投递分本埠外埠,学校的传达室在图书馆一楼。传达室有简单封装的信封,也有带火漆的明信片,有来自哥哥姐姐的祝愿,也有来自亲友的问候。邮戳上印着大概一周前的日期,于是尽管只是互通了两三封信,但在那一个月,我还看了不少《中国青年报》。
又一次有人说要给我写信已是大一了,一个远去江苏求学的朋友寄来了信,随信而来的还有不少照片。同一校出来我们去往天南地北,分享着各自的经历。本以为会一直互通下去,于是去囤了不少邮票,但仅那一次就因为忙于学业,戛然而止了。不过也喜欢上附上一些折纸、明信片等私货,可以脱离信件为收信人藏于书间,也可以尽其利用好那一块二的邮资。
主动写信、寄信是到了大三。借着送证件的由头,写了信。又觉文不尽意,再写。表达了哪些内容已经忘记了,只记得因为母语羞涩用了些“生分的文言”。好像自己写的就是记不住,还不如社交软件上有录可查。可那也不是自己留住的,而且再亲密的关系,你一言我一语,也容易斗气起来。说话、短信、视频,信息交流太快,彼此都来不及思考。那些本可以在电话里一语带过的话,或者在聊天中占一行的信息,一旦被写在纸上,那个时空便就此定格;等到收件人拿到信件的时候,看到陌生而又熟悉的字体,抚摸到凹凸不平等纸张,他所感受到的也是不同于当下的别样的情感。留给自己一点时间,给对方一点空间。
那么忘记就忘记了吧。至少你的经历有人分享,你的情感有人倾听。就算是只有寄信或者收信这种单向的文字,不也有千姿百态的故事,也能整理成书吗?
最后贴一首喜欢的诗
家书
洞庭湖的鲫鱼正肥时 
据说你们仍是素食主义者 
难怪信里的字 
都一一瘦成了长仿宋 
据说四弟仍羁旅山东 
仍排队买一棵降霜后的白菜 
据说大哥的旧棉袍用冰制成 
冬至以前就开始以火去烤 
化水的过程是多么长啊 
其余的日子 
都花在拧干上 
而妈妈那帧含泪的照片 
拧了三十多年 
仍是湿的
这家伙太懒了,什么也没留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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